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几日后,东宫。
一个小太监打起了帘子,请谢均入殿。
日光渐薄,红青油饰的梁柱愈益黯淡。
鸱顶金脚香炉里线烟袅袅,手一驱,便是一片靡靡富贵奢侈之雾。
婆罗漆面的长案上雕着祥云捧日,四条桌脚拼了上好的黄花梨;女子的衣摆垂下来,滚了金纹的泰西纱料子柔柔地曳着那桌脚,瞧着甚是温柔旖旎。
谢均瞥一眼那衣裙,便知道今日东宫正殿里还有旁人。
他面不改色,对上首人道:“殿下,太子妃娘娘。”
太子妃端了小碗红豆银耳粥,正翘着勺子细细地吹热度。
瞧见谢均来了,她也不急着吹银耳粥了,用纳纱的帕子擦擦手便放下勺子,起身道:“妾身告退。”
说罢,她便端起那小碗粥,袅袅出了殿。
桌案后的人懒洋洋一倚,打起眼皮,问:“从皇兄那回来了?怎么说?”
谢均道:“大抵猜到了燕王会选哪几个,都是些寒门出身的,干干净净,半点身家也无。”
太子冷哼一声,用折扇响当当敲了下桌案,嗤道:“堂堂燕王,竟把主意打到寒族身上去了,真是丢了李氏皇族的脸面。”
谢均充耳不闻。
不等太子叫坐,他就攥着数珠自己坐下来。
太子也不说谢均无礼,反而眼神一溜,落到谢均指间数珠上,兴致勃勃道:“这新打的数珠不错,佛头远瞧就甚好看。”
“新得来的玩意儿,还没把玩几天。”
谢均笑着,又扯回原题,“十有八|九,燕王会选郑史、贺桢与何文书入自己幕下。
这三人俱是今年初来京城,无门无第,最好笼络不过。”
太子漫不经心地点了头:“父皇时日无多,皇兄心底着急,也是难免。”
顿了顿,太子道,“叫你姐姐多看着些,总不能叫皇兄太快活,忘了孤才是大楚的储君。”
谢均阖着眼,拨了颗朝珠,慢条斯理道:“太子殿下,家姊不过一介后院妇人,怕是办不了这事儿。”
太子拿着折扇的手微微一顿。
东宫里忽而可怕地沉静下来,毫无雅雀之声,只余滴漏滚水的轻响,在寂静里分外刺耳。
倏忽间,上首传来一阵哗啦巨响,原是太子发了狠,将砚台杯盏扫落至地下。
那些瓷的、陶的,碎了一地,墨汁儿茶水流得四处皆是一片狼狈。
“谢均,你这是在忤逆孤?”
太子压柔了声音,嗓里的音调温和得令人游侠毛骨悚然。
他那双漂亮的眼,也透出分鹰似的阴狠来。
前一刻还笑着赞赏他新朝珠的太子,下一刻便发了怒。
这样喜怒无常,谢均却巍然不动,一副早已习惯了的模样。
“实话实说罢了。”
谢均指间一松,又一颗青金石的珠子滑至掌心,“燕王多疑,不近家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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