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卿羽点头应下,眼看着他关上门脚步声渐行渐远,遂大喘一口气,一颗心跳得厉害,摊开紧握的双手,里面俱是冷汗。
还好,躲过去了。
翌日一大早,便又动身赶路,过了满郡便是大梁地界,白翼轻车熟路,寻了一条既平坦又抄近的小路,第四日已到了京畿洛安城。
从出发地到目的地,统共在路上颠了十日,卿羽头晕眼花,直感觉即便是不动,身体也在飘飘地往前走,停不下来了。
今日是大梁玄德二十五年,正月初六。
耳听着一路的沿街叫卖,卿羽拨开车帘向外看,只见宽广大街为各色摊点铺满,花花绿绿的红烛、灯笼、布匹、窗花等物什,眼花缭乱,左右张望但见屋舍茅店飞檐走壁,不时有青瓦朱门的高宇琼楼在眼前掠过,直叫人感叹太平盛世,锦绣繁荣。
这样一个繁华的国家,拥有着辽阔的土地与和乐的子民,而她明明生为梁国人,却半分没有阔别十余年回归故国的欣喜之感,仿佛是一个旁观者,打马匆匆走过,片叶不沾身。
但若因此说她没有国之荣辱观、不仁不义,那便也太抬举她了,毕竟梁国给她的,除了一段长达七年的残酷回忆,便乏善可陈,更何况,那七年里,她被勒令深居府中,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,对于这么大一个梁国也便没什么感情。
离李府太久,且此间从未刻意念过当初,以至于她对于李府的具体位置都没了印象,只依稀记得门口有两尊大狮子,她幼时没玩伴,又被监管着不能出府,只好央着奶娘带她爬狮子玩玩。
随着马车东拐西拐,拐了大半日,中午时分,才感到马车停下来,白翼拉开帘子,垂眸道:“小姐,到了。”
卿羽依言下了马车,环视一周,并未见到想象中的大狮子,只见面前城楼危耸,城墙数丈之高,丈余高的朱红大门上嵌满了金钉银卯,每个都有手掌般大小,门前有带刀侍卫把守,着暗黑官服,双目炯炯,威武严肃。
四周已非如方才情景般的车水马龙,而是放眼方圆几里开外,竟没有一个人走过,偌大场地,寂静得唯余贴着城墙划过的风声,飒飒作响。
这是哪儿?不是要去李府吗?为何会在这里?……茫然思绪间,但听得侧门厚重的木门声响起,从里面走出两个丫头打扮的少女,粉衣绿裙,梳双蝶髻,步子轻捷细碎,垂首而过。
一时间,脑海里纷繁交织,饶是她从未见过、从未来过,但此情此景,她也能猜到了。
是的,没错,这里是皇宫。
那厢白翼已向带刀侍卫亮了腰牌,那侍卫仔细检验一番,挥手放行。
“为何不是回李府?来这里做什么?”
面对卿羽的疑问,白翼却不回答,只冷冷淡淡道:“小姐,请。”
既然她肯独自一人随他们来到大梁,在弄清一切原委之前,便是砧板上的肉,万事由不得她,既来之,那么面前纵然是刀山火海,她也要闯一闯了!
想到此,她神色坚定了几分,由白翼引领着,进得宫门去。
当是时,万里晴空,阳光普照,打在宽阔宫苑里平整的青石砖上,氤氲起万道金光,放眼宫院,檐牙高啄,廊腰缦回,黄金琉璃瓦折射出耀眼光芒,铺至她脚下。
一路行至昭阳殿,候在门口的老太监扯着尖细的嗓子唱了一声:“宣——李氏三女李卿羽进殿!
——”
白翼自行停住脚,在门口侧身站着了,卿羽稍作迟疑,双手交叠在袖间,握得指骨泛了白,一人迈过高高的门槛。
入眼便见大殿正中央的龙椅上,身着明黄龙袍的男人浓眉长须,头戴莹白龙珠,不怒自威,料想便是大梁当今皇帝;而龙椅一侧置一凤椅,上面落座的是一美貌妇人,凤冠霞帔,浓妆粉黛,想来便是皇后无疑。
天颜不可直窥,龙威亦是难犯,卿羽匆忙低下头,双膝跪下,以额触地:“民女李卿羽,拜见皇上、皇后娘娘,恭愿皇上龙体安康,皇后娘娘福寿永享。”
皇帝虚扶了一把:“起来回话。”
卿羽依言站起身来,又听那皇位上的九五之尊道:“抬起头来。”
只得照办。
方才不敢细看,现在抬眼一打量,卿羽不由微微吃了一惊,虽然她与梁帝素昧平生,但早先生活在外也听人议过天下大事,知晓梁国皇帝萧承望二十岁登基,在位二十五载,时年四十五岁,正当壮年。
可眼前这个人,分明是年老体衰的模样,似乎要老上十岁不止。
隔了三丈之远,那高高在上的梁国帝王静静凝望着她,那眼神,寂而哀,竟令她不忍再看,又垂下头去。
“李将军,你看仔细些,这位可就是李卿羽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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