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曾纬踏进这间不大不小的正店酒楼,开封城临近傍晚的街市喧嚣声,就被隔在了外头。
店的一楼只摆了五六张桌子,其中两张,还隐在几幅设色绢画屏风后面。
店里的摆设与餐具,从梅瓶到碗碟,无不透着精致。
靠墙的案几上还焚着香,也不知是哪个贵胄之家传出的方子,清淑如莲,教人乍闻之下,仿如泛舟荷塘。
曾纬进门时,就迅速地扫了一眼。
一楼只两桌客人。
一桌是三个中年男子,其中一个腰间拴着牙牌,显然是为另两个锦袍商人在说合交易。
另一桌是一对中年夫妇,衣着亦富贵体面,夫人正抬手为夫君斟酒,腕上的白玉镯子泛着莹润的光芒,瞧着不是凡品。
这是此间酒楼的常态。
不扎彩棚的门廊,不站在门口吆喝的伙计,食桌稀疏的摆放方式,门口一望便知造价不菲的陈列装饰,无不高傲而冷淡地向外传递着信息:酒楼的主人不太在意买卖是否能谈得上兴旺二字。
今日的两桌客人,说不定,也是反倒看中了此类饭馆的清净少客,才落座的。
或为了谈生意隐蔽些,或为了琴瑟和鸣的一顿晚食不受大酒店那种笑闹声的打扰。
店里的小伙计看清是曾纬,迎上来轻唤了声“四郎”
。
曾纬闷闷地应了一声,目光转向楼梯,小伙计会心,禀道:“贵客在上头。”
伙计引曾纬上楼,在雅间里坐了,又问:“四郎用些什么?”
曾纬怏怏道:“吃了一天了,刻下什么都吃不下,你煎一碗浓茶来,我醒醒酒。”
反正是自己家开的饭馆,别说进了包厢只喝一碗茶,就是什么都不喝、直接躺下睡觉,小伙计也不会说什么,还得殷殷地拿来丝被。
当然,曾纬不是来喝茶,更不是来睡觉的。
伙计端来茗茶、又退了出去后,雅间内的木栅轻轻一响,尚仪局张氏从隔壁那间走了进来,坐于曾纬对面。
“我今日在西园瞧着,四郎的胃口还真好。
不过,那个小厨娘,烤肉的手艺确实不错,我也吃得比平日里多些。”
张尚仪说话的时候,下巴颏稍稍翘了起来,眼神也不像在雅集上那么端严冷冽,而是透着若有似无的一丝妩媚。
曾纬碰触了一下她的目光,立刻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皮,端起茶盏啜饮起来。
这张氏确实姿容动人,难怪父亲……
张氏又意味深长道:“曾家,挺爱收义女的。”
曾纬两道剑眉蓦地拧了起来,神色肃然道:“张尚仪有话要我带给父亲,便直说吧,再拖些时辰,宫门关了,张尚仪莫非想回我曾府就寝吗?”
张氏不由笑了,仍想呛一句“曾府的门可比宫门还难进”
,忽地又觉了然无趣,终究忍了这曾家四郎的嘲讽。
“四郎,”
张氏敛了笑容,正色道,“曾公如今也是御前红人,想必常朝后在政事堂的奏对,也瞧出,官家龙体有恙。”
曾纬盯着茶盏,淡淡道:“愿听尚仪指教。”
哪朝哪代,天子的健康都是国家机密。
宫里的女官和权臣的儿子,坐在一道议论天子的身体情况,就算不掉脑袋,也可以发配去边关挖煤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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