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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荷拦了一辆骡车,与姚欢坐进车厢后,故作漫不经心道:“娘子,方才那位儒生,是娘子家小郎君的塾师吧?”
姚欢冲她点点头,继而掀了帘子看看天色。
晴荷在口吻中加了三分体恤道:“娘子勿虑,吾家定衣裳的帽衫坊,就在相国寺旁的绣巷西面,骡车走得再慢,一两刻钟点,也就到啦。”
前几日,晴荷就来过沈家铺子。
道是魏夫人和曾缇大娘子吩咐了,还要给姚欢做两件秋冬穿的夹层锦襦。
上回的褙子因形制宽松,便直接做得了送来,襦裙则须依照娘子的身量裁制,故而姚欢得亲自去一趟曾家定衣的帽衫坊。
晴荷说得没错,目的地并不太远。
不多时,穿过热闹的大相国寺,又拐过一条家家户户都挂出精美绣品的巷子后,骡车停在了一处周遭安静的小院前。
晴荷与姚欢进去,堂上立时有位三旬年纪、包着绫锦头冠的罗衫妇人迎上来。
“娘子安康,”
她对年纪比自己小上许多的晴荷,甚是恭敬客气,“魏夫人那件呦呦鹿鸣的缂丝大袖衫,再有一旬,就可出工啦。”
晴荷还礼,笑吟吟道:“李夫人办事,魏夫人向来是放心的。
这位便是俺家大郎和大娘子的义女,小姚娘子,今日来做一件交领襦裙、一件半臂,劳烦李夫人取些纹样来,让小姚娘子挑挑。”
这被称作李夫人的老板娘,柳眉杏眼,粉腮樱唇,很有些姿色,但神情却并无过分殷勤讨好之意,只步履优雅地引了二人落座,又唤坊里的女伙计,一人点茶,一人去取衣料纹样。
姚欢心道,这就是北宋的高级私人成衣定制坊了吧?
她抬眼打量四周,左右两面墙上,齐齐整整挂着的绢帛,不论看上去是锦、绫、绢、罗,还是纱、绡,那质地之平顺与颜色之清雅,果然不是外头闹市上沿街的帽衫儿铺能比的。
晴荷此前得了曾纬的许诺,初时惊喜万分,渐渐平静后,开始主动地将自己往未来的那个角色上靠,对姚欢竟仿佛迅速消融了陌生感。
晴荷好像一只主动攀近茶壶的茶杯,叮叮当当、热热络络地便开了腔:“姚娘子,墙上挂的这些,还只是普通料子。
李夫人这衣坊里头美轮美奂的锦绣,可不少。”
李夫人自谦道:“晴荷谬赞,小铺子里摆的几件,与当年俺在绫锦院时见到的好物,岂能比得。”
原来是宫里出来的高手,怪不得虽是市井商家,晴荷仍尊称她李夫人。
说话间,女伙计已抱来织物绸缎的样料,请姚欢挑选。
李夫人又亲自携了姚欢进到里间,量了她的肩袖腰身的尺寸,引着她看了几件成衣的式样。
姚欢对自己的身份认知清楚,只往那赭石、烟绿或紫沉沉的颜色选去。
可是,即便这些颜色沉郁的料子,因了上乘的质地与织法,配上巧夺天工的绣片,锦缎绫罗和那些绣线,依然在灯下闪耀着不同凡响的光泽。
姚欢回想着那日进了皇宫,看到向太后与朱太妃身上的袍子,似乎都没这般奢华。
北宋的后宫,徽宗朝以前,风气还是比较简朴的,天子如此,后妃亦如此,反倒不如宫外这些朱紫大臣的家眷穿得阔气。
李夫人先前瞧着有些清高之气,一旦到了为客人出谋划策时,便现出热情来。
“姚娘子,俗话说吴绫蜀锦,蜀地却不光出锦,鱼子绞缬也是上佳。
你的半臂,不妨用我坊里新到的这匹鱼子绞缬来做。”
姚欢见李夫人挑出的那块滑溜溜的丝绸料子,深蓝色的底色上,一簇簇湖蓝色的圆团,圆团中是颜色更深的墨蓝色小点,打眼一望,当真如鱼子似的。
“绞缬”
是一种在丝织品上染色的工艺,宋以前就被大量应用。
但眼前这块鱼子绞缬,不但沉甸甸的一掂就知道丝品上乘,关键是这种全靠工匠手工操作的绞缬,从底色、到中间色、再到最上头一层的墨蓝点,都染得浓、匀、边界清晰、间距得当,便是与千年后那些作为国礼的数码染花丝巾比,应也难分伯仲。
李夫人又递过来另一块料子,婉婉道:“这呀,是栌叶黄的杯纹绫,昨日才从越州运来,适合做襦裙。”
杯纹绫与先头鱼子绞缬的工艺之巧,巧在不同的点上,鱼子绞缬是巧“染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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