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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此,将来不论哪条龙御极,他相里家地位都不予撼动。
廉衡失笑两声,怪异突兀,意识到失态,他将身上绒毯理了理,辅以沉默。
相里为甫依旧是绵沉沉一笑:“看来,驸马爷另有高见?”
廉衡望向他,眼里亦充满研判意味:“晚学薄见,以为孔圣人的‘君子莅民,不临以高,不道以远,不责民之所不能……故水至清则无鱼,人至察则无徒。
’乃是主张,官员在治理百姓时,理想不提过高,目标不设太远,不苛求他们做力所不逮之事。
此处不予苛察计较的是百姓,宽容对象亦是百姓,而非君子或官员自身。
一言以蔽之,此乃‘治民’智慧,而非‘治吏’要求。
相爷作为大明首揆,用此心态调和鼎鼐,怕是不妥。”
少年有一说一,俨然官场亡命徒,周远图见他一味顶上,直怕罪人,便大胆插嘴:“小相公,尊卑有级,不可犯上冒言;长幼有序,不可无礼狂语。”
廉衡腆颜一笑:“相爷心宽,不会大人记我小人过。”
相里为甫竟是哈哈失笑:“看来,你对老夫意见颇深。”
廉衡微笑回顶:“我对许多人意见极深。”
周钱赵……
相里为甫再次哈哈:“真是有乃父遗风啊。”
下首三人闻言一怔,难道相爷认识廉远村?这廉远村曾是什么不简单人物?
相里为甫肃容终道:“刷新吏风,时机尚未到来。
你今日找老夫来,总也不是求吏治的,有其他什么,不妨直说。”
廉衡也不再跟他打官腔斗心眼,拎嗓喊了喊却避远处的施步正:“二哥。”
施步正应声“好咧”
,疾速将钢模、样钞一一取出,置于众人各自画几上,因赵自培、相里为甫昨日未来,便由钱辂再次细述了昨日内容。
言毕,他就急急将自己昨日所思所想抛给众人:“这宝钞防伪,怀素先生目前已做到极致,此点毋庸置疑。
我回去亦好好琢磨了番,”
他从怀里掏出一张昨日携走的样钞,捏手里条清缕晰道,“一,这宝钞纸张从本就十分珍贵的‘桑皮纸’换成更为珍贵的‘白色台笺纸’,材料上就先绝杀了明间私铸;二,乃是这钢凹版,坊间想要雕刻出此等模子,几无可能,即便能,代价也太高太大;三,就是这花纹,精密繁复远甩旧钞,尤其是这一张钞上竟有多种颜色,更为造假增加了一大困难。
这几个因素叠合一起,民间便是有此吃天能耐,也会因造价成本高于宝钞本身价值而放弃私铸,再加上一旦发现即处以死刑,私铸之风基本可扫尽,起码,未来十年内,很难兴起私铸之风。”
见众人摸着样钞皆作沉默,钱辂再道:“我知道诸位在疑惑,这防了私铸,朝廷又是否有能力能顺利印铸?这我亦想过了,从昨夜回去到现在,我一眼未合,将怀素先生给的流程手册反复琢磨了几遍。
鄙人以为,问题总比困难多。
好比这雕版人员,九宫门答应出面培养,也算解决了一难;再者是这夜光粉油墨,我以为可专门雇佣一对兵丁,为朝廷采集;至于这白色台笺纸,就由‘宝钞司’组建专员印制。”
赵自培插话:“如此说来,整个‘宝钞提举司’,都得重新换血,原有流程也要巨幅改动?”
钱辂笃定道:“必须改。
变则通,老瓶装不了新酒。”
他沉默一阵又道,“不瞒诸位,昨夜我走了又折回来,追问廉弟,如何看待现行的‘宝钞提举司’下辖的‘钞纸、印钞二局和宝钞、行用二库’,廉弟给我的还是昨夜那字,破,这个字,也正是我心中所求。”
赵自培:“破?”
钱辂点头:“不仅宝钞提举司要破,宝源局宝泉局也要破。”
此话出口,连相里为甫都怔了怔。
钱辂顾自道:“诸位且听我说。
这‘宝钞提举司’是我大明发行纸币的专门机构;至于铜钱,除了隶属户部、分散于各行省的‘宝泉局’,铸钱用以充当军饷外,还有隶属工部的‘宝源局’,而这宝源局有南北二局,所铸铜钱又大多备给工事。
本来,这算一个比较完备的管控网络。
奈何法久弊生,从圣祖建朝到现在,整整六十年了,这铸钱、铸钞制度早已是土崩鱼烂,尤其在十年前,批准各行省可各自铸造通行宝钞时,这钞法可谓烂到极致。
包括太仓银库,也是银鼠遍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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