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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馥之将来龙去脉言简意赅地说了,又分析道:“于先生,老孟,那两位外乡商客,住的是丰豫邸舍。
出得起那般价钱的客人,怎会在菜肴里放暗钩讹钱,更不会选了大损身子骨的笨法子、还偏要在半日后跑到俺的小饭铺来发作吧?他二人在明月楼当场演一出苦肉计,岂不简单?”
于德利和孟掌柜的面上,方才那种带着浅浅疑惑的矜持不见了,取而代之的是意识到问题棘手的抿嘴蹙眉。
他二人,都是生于开封,长于开封,市场嗅觉与信息获取能力又都堪称敏锐,因而虽从事饭食行业,对城中的客栈情形也绝不陌生。
春明坊至东水门一带的客栈,与北边靠近皇城地界的邸馆不同,鲜少接待来京应试举子的“状元店”
、“高升店”
,而以接待普通游客为主。
但其中又有区别。
沈馥之所说的丰豫客栈,行话叫“邸店“,属于选址闹中取静、内里精致奢华的类型。
这种邸店实际的主人,往往是朝中三品以上大臣本人或者其近亲。
须知有宋一代,朝廷命官同时下海做生意,并不受禁止,买卖做得大的,甚至连官家都羡慕几分。
譬如丰豫邸店,最寻常的客房,没有八九百文、一贯上下,也是拿不下来的。
坊间都传,丰豫邸舍,是蔡京蔡尚书开的。
住着丰豫来讹一个中等酒楼的钱,说不通啊。
事实上,当沈馥之描述了那两位客人的穿着样貌和所点菜式后,孟掌柜已经回忆起来,今日午未时分,明月楼确实接待过他们。
明月楼的软羊饭当然不算便宜,时令菜炙野蕈的价钱,更是比羊饭还贵些,两位客人却施施然就点了,吃相也算斯文。
结账后,二人还特地唤过孟掌柜来,咨询雇船游汴河的相关事宜。
多年主仆,明月楼的店主于德利,立时就从孟掌柜的神色中读到了答案。
“可是,就算那二位客官不是讹钱的歹人,就算他们确实在我明月楼用过饭食,又怎知他们进你饭铺前,没有吃过旁的菓子点心之类?”
于德利直率地辩解道。
不过,他的语气没有丝毫不悦甚至抵赖的意味,而更像是与沈馥之严肃地讨论自己清白的可能性。
这种态度本身,除了显示出对沈馥之的尊重外,更体现了一名生意人的正常反应。
没有哪个拥有精明底色的生意人,会愿意莫名其妙地背锅。
同样是生意人的沈馥之,当然理解同行的心思。
沈馥之道:“倘使进了旁的腐坏吃食,要么呕要么拉,这神志不清如见幻象的模样,俺家欢姐儿说,就是吃了毒蕈子才有的,况且……”
“那若是,他们又在别处吃了蕈子呢?”
孟掌柜忍不住插嘴道。
“老孟!”
于德利沉着嗓子制止了他。
客人又不是兔子,整天吃菌子?
“沈二嫂,老孟他也是,他也是跟着我做了十来年,第一次遇上这屉子事,有些气急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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